回溯斗鱼野蛮生长的六年,我们就能明白,盈利这件事为何这么难。
名字凶横的斗鱼,历经曲折,终于在纳斯达克上市了。
尽管赶在上市前强行交出一份转负为正的盈利答卷,避免了流血上市的终局。但市场声音普遍认为,要完成真正的盈利目标,斗鱼艰难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
回溯斗鱼野蛮生长的六年,我们就能明白,盈利这件事为何这么难。
A站里长出了一条斗鱼
在80后和90后电脑短缺的童年里,看别人打游戏是一种幸福的妥协,自己没机会上,饱饱眼福也好。
谁也没想到,云游戏后来会成为一门生意。
国内最早盯上这门生意的是YY直播,2012年,虎牙直播的前身YY游戏直播正式上线。
那时候,山东人陈少杰接手A站刚两年。几年前成功创业“掌门人”游戏对战平台的经验,再加上运营A站的经历,传递给陈少杰两个灵机:游戏玩家爱看游戏视频,新互联网用户喜欢通过弹幕互动。
基于此,陈少杰描绘出了自己新产品的大致模样——直播+弹幕。于是,紧随YY的脚步,2013年初,“生放送”游戏直播频道在A站上线,并于2014年元旦正式独立并改名为“斗鱼TV”。
这一年,运营近两年的YY游戏直播用户数已经接近1亿,但游戏直播还是一个花钱赚吆喝的买卖,所有人都在亏损,盈利模式还没有出生。
对比传统秀场直播通过“溢出”的颜值与荷尔蒙来刺激消费,初生的游戏直播观众可谓是白嫖中的王者——他们年轻、有激情、热爱交流,但就是还没有花钱的习惯。
虽然还处在商业模式的迷雾之中,以某种凶残好斗淡水鱼来命名的斗鱼,却已经不甘寂寞地行动起来。
天生爱斗——用最快的速度花光融资
潮汕商人蔡东青给出的2000万元天使轮投资,给了斗鱼阔绰的资本——在王思聪的熊猫TV还没有成为直播搅局者前,斗鱼是最激进的烧钱玩家。
他们先是针对游戏玩家推出了一系列营销骚操作。
一方面在受众垂直的电竞赛事里疯狂露脸,从OMG、WE、皇族等LOL豪门,到DK、iG、LGD、CDEC等DOTA 2劲旅,斗鱼TV的后缀几乎出现在了所有电竞项目知名战队的后面。
一方面在当时最火的LOL游戏中撒钱刷存在感,向在LOL里打到国服王者的玩家允诺,只要游戏ID带上斗鱼TV的前缀,并在斗鱼平台独家直播有效排位赛局数70%,就能获得1万元至20万元的奖励。
这让斗鱼的声量迅速上涨,百度指数几乎逐月翻倍。
钱的确烧得很快,但幸运的是弹药补充也来得非常及时。2014年8月,亚马逊以9.7亿美元收购游戏视频直播服务提供商Twitch的消息传回国内,增强了市场的信心。
2014年9月,斗鱼A轮获得红杉资本2000万美元融资。
资本注入后,好斗的陈少杰直接把钱烧到了领先者虎牙家门口,开始接连高价从虎牙挖主播。“斗鱼TV一个月从虎牙直播连挖6人,总费用超过6000万”的报道铺天盖地,其中包括当时LOL顶级主播小智,坊间传言签约费高达1500万。
陈少杰后来自己在采访中说道,斗鱼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快,快到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市场做大。
烧钱抢市场的效果确实很不错,到2014年年底,斗鱼TV的在线人数就从5万飙升到过100万,百度搜索指数均值翻了25倍。
截止2016年底,斗鱼TV已经进入全球网站前300名,全国前30名,浏览量在国内视频类网站中排名前十,游戏直播平台中排名第一。
现在的我们已经习惯了砸钱大战,但这种进攻手法在当时还是让人震撼。许久之后,国内某电竞俱乐部经理回忆时仍激动不已,“不是谁没钱,是没人敢这么烧钱,大家都觉得这孙子把‘行规’都坏了”。
“行规”确实坏了,从2014年初到2015年,游戏主播的身价普遍上涨了10倍有余。虎牙、全民直播、熊猫TV……越来越多的平台陆续参战,挖人大战越来越夸张,头部主播频繁跳槽并刷新签约金上限。
花最多的钱,挖最贵的人,带来新一波流量,继续融资……周而复始。飞轮效应之下,游戏直播平台陷入了烧钱的资本怪圈。
斗鱼以更快的烧钱与融资速度,长成了这个怪圈中的佼佼者。
而由TA用6000万亲自开启的头部主播盛世,后来长成了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。
被大主播掐住了喉咙
斗鱼花了八位数才从虎牙手中抢下来的主播小智,一年后就加入了王思聪的熊猫TV,之后又辗转去了全民TV、企鹅电竞。
这并没有太影响斗鱼的高歌猛进,失去一个头部主播,那就扶持或者买回更多主播,通过主推头部超级主播来做大流量这一理念,斗鱼一直坚持得不错。
根据斗鱼招股书数据,截至2018年12月,斗鱼与国内TOP 100游戏主播中的50位签订了独家直播合同,包括8位TOP 10主播。
但靠激进氪金保持高流量的同时,以主播和第三方内容为核心的运营模式,存在着难以解决的问题。
首先,头部主播实在太不可控。
除了频繁跳槽、换平台后流量不如预期等,缺少专业团队的超级主播们,还时不时会爆出“黑天鹅”事件,对平台造成重大损伤。
从2017年9月开始,斗鱼绝地求生板块的主播接连被爆出开挂,“吃鸡一哥”的王冠传承如同击鼓传花;2018年,斗鱼一姐冯提莫接连爆出“离婚门”和“会计门”,人设濒临崩塌;同年7月,陈一发则被举报在早年的直播中公然调侃历史,导致直播间被无限期封停……
其次,对于头部主播的过度依赖,让斗鱼的议价能力一直不高。
从斗鱼的招股书数据来看,其营业成本中收益分享费和内容费(即支付给主播以及购买内容的费用)的比例一直在上升,已经从2016年的67.7%上升到2019年Q1的83%——这意味着,斗鱼当前的收入中八成都给了主播,而且对主播的议价能力还在减弱。
上述问题结合起来看,斗鱼要一直维持这样的流量水平,需要源源不断的钱。
在这一点上,对手虎牙做得似乎更好些,TA对超级主播的依赖性没有斗鱼如此强。在今年虎牙的财报电话会中,虎牙CEO董荣杰说道:“相比于头部主播,源源不断地成长起来的腰部主播才是平台真正发展起来的动力。”
对于斗鱼来说,显然在一段时间内都很难改变过度依赖头部主播的状况。
而这还不是最为严重的问题。
拥有高流量,但斗鱼还没斗出完美的盈利故事
数年以降,对手们纷纷掉队,斗鱼证明了自己在速度和执行力层面更胜一筹;但在盈利方面,其“好勇斗狠”却一直没办法带回真金白银。
从2016年到2018年,斗鱼一共亏损了22.71亿元人民币,而2018年的亏损额为历年之最,达到了8.76亿。亏损面无法收窄、负面新闻频出,让行业第一的斗鱼之前硬生生错失了游戏直播第一股的王冠。
而先一步上市的虎牙,已经在2018年实现了转负为正,录得超过2.67亿元人民币的运营净利润。
斗鱼一直难以盈利的原因,从财务与业务相关数据中很容易看出一些端倪。
斗鱼的运营成本比虎牙高,表现在拥有更多的主播与内容支出以及销售费用上,这是我们在前面提到的,斗鱼陷入自己打造的怪圈,只能依靠这两项烧钱运动来维持高速的用户增长。
不仅如此,TA还遇到了业务激进公司常常遇到的,人效偏低的问题。从最新的财报数据来看,虎牙相比斗鱼节省了近一半的员工数(斗鱼2080人,虎牙1253人,数据来源于双方财报)。
而更高的成本却没有给斗鱼带来更多营收,主要是因为用户消费意愿/能力不够强。
业务数据很直接地体现了这一点。斗鱼的月活用户数斗鱼拥有600万付费用户,比虎牙多出60万,但月均礼物收入仅为虎牙的7成——换算到个人,斗鱼单个用户的消费力仅为虎牙用户的60%。
这或许跟过于依靠头部主播,腰部主播力量不足,且工会生态相对薄弱有些许关系——但这看似相差不多的消费力数据反映在财务报表上就是天差地别。
斗鱼为此很着急。
去年5月在“直播第一股”的王冠争夺战中失败之后,陈少杰在斗鱼DOTA2一哥YYF的直播间回复弹幕:“都只看不送礼物,白看,拿头上市呀?!”
在此次上市前的临门一脚,斗鱼倒是真的交出了一份盈利答卷,2019年一季度,斗鱼净利润终于由负转正,达到1800万人民币。
但如果仔细查看数据,会发现这并不是因为用户们良心醒悟开始用力消费,斗鱼运营状况真正转好。如果扣除掉因为账上现金产生的3400万元人民币利息,和某股东偿还公司美元借款导致的3210万元人民币利得,斗鱼在2019年一季度实际上运营亏损了4850万元人民币。
而这已经是付出很多代价的结果:主播、内容与销售费用被消减,用户增速放缓,斗鱼深圳团队裁员近70人,东南亚各国业务也出现不同程度的欠薪状况,内部进行“团队优化”……
在年初熊猫垂死之际,很多人借用王思聪父亲王健林的话来做结:“如果不找到盈利模式,完全靠烧钱,肯定活不成。”
然而在过去5年中,斗鱼用源源不断的融资快速滚出优势,证明只要跑的够快,死亡就追不上我。
但现在,新故事开始。他们依赖且曾经相当有效的“快与好斗”,却迟迟无法帮助他们进入盈利的新篇章。
千播邈矣,百战归来;摆在斗鱼面前的,是日渐逼仄的增长空间,以及来自其他赛道的强劲对手。就在最近,快手公布了其游戏直播移动端的日活用户数——3500万,远远超过斗鱼+虎牙的总和。
六年箭射而过,如今踏上纳斯达克的斗鱼,又该如何再斗出一片天?
本文封面图来源:斗鱼直播平台微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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